流放之徒（下）
苏卡莫要塞，帝国的第一要塞，位于绵延的丹洛山脉西麓，占地面积大约300平方千米，外围城墙由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部分地区还有电网保护，城墙上面设置有十七个哨兵巡逻站，内部建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防御工事，高射炮塔防止敌人的空袭，生命探测雷达时刻监控着要塞的四周。但这些都只是苏卡莫要塞的冰山一角，要塞的主体是在地下，包括人员休息室、食品储藏室、弹药库、救护所、电站、过滤通风室等。这处要塞驻扎着帝国第二军团，由中将克洛文统领，共有七支不同职能的团队，加上后勤人员，这座要塞中大约有10万人。
要塞正面大门之上，守备团第三小队队长托雷正率领着小队进行例行的巡逻站岗。
“队长，有两个人在往军营方向过来！”隔着老远，布里丁与巴莱索尔就被托利亚帝国的守卫发现了。
托雷接过副队长尤西弗递过来的望远镜，果然看见两个身影在向这里走来，看他们来的方向应该是布尔契平原，但是那里早就没有什么平民了，这两人的来历十分可疑。
“监控室的那些人在干什么？”托雷大吼道，竟然让这两个人走得这么近也不报告，怒气冲冲地冲进监控室大声斥责。
“报告队长，并没有发现异常！”被斥责的几位士兵慌忙调控雷达进行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这……”托雷不信邪，亲自上前检查了一遍，果然没有任何异常。
“队长！怪……怪物！”就在托雷在监控室中来回踱步的时候，外面负责监视两人的尤西弗突然惊呼，“那、那不是人！是怪物！”
托雷冲出监控室，从尤西弗手里一把抢过望远镜，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是当巴莱索尔人面兽身的形象出现在托雷望远镜中时，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没什么怪物，尤西弗这小子眼花了！”托雷向那些围拢过来的士兵大声呵斥，同时用眼神示意尤西弗不要声张，然后快速回到监控室，雷达依旧显示一切平常，没有发现任何入侵者。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看到的是真的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难道是联邦最新发明的战争兵器？”托雷心中暗想，他现在一头胡乱的思绪，甚至不知道自己从望远镜中看到的那两个身影到底是真是假。
托雷不希望因为这种不确定的事扰乱了军心，他内心深处还是寄希望于这这一切都只是他与尤西弗的一场幻觉。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巴莱索尔强壮且不似人类的奇怪形象还是展现在了所有要塞守卫的眼中，城墙上的士兵们立刻发出一阵惊呼。这样一头怪物究竟是从何而来？众人又应该如何应对？士兵们就这两个问题窃窃私语起来。
“安静！”托雷怒喝一声，士兵们立刻静了下来，齐齐看向他们的队长，希望托雷能想出办法。
背对众人的目光，托雷转向要塞之外的两“人”，看他们越走越近，毫无停下的意思，托雷示意身旁的一位士兵鸣枪示警。
“嘭！”一发子弹从要塞之上飞射而出，落到巴莱索尔与布里丁的面前，两人抬头望向子弹的来处，巴莱索尔朝着士兵怒吼了一声，布满了水晶的畸形翅膀微微张开扇动了两下，布里丁则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
“下面的两个你们听着，这是帝国的军事要塞，赶快退回去！不要再上前了！”托雷用扩音喇叭向对面喊道，他下意识地不想与这个怪物发生冲突。
但布里丁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巴莱索尔没有接到自己主人的命令也不会擅自停下。
“站住！不然我就开枪了！”托雷再次大喝道。
不过布里丁依旧是置若罔闻，托雷觉得自己被藐视了，朝着前方的巴莱索尔就是一枪。可惜，这一枪如同打在坚硬的铁壁上一般，只在巴莱索尔体表擦出一道火花。
上方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在托雷的示意下抬枪对着布里丁二人疯狂开火，但结果却是不如人意，一片星火之中布里丁与巴莱索尔依旧在缓缓前行。当然一味挨打不是布里丁的作风，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座愚蠢的要塞，以及要塞之上更加愚蠢的士兵，金黄色的眼睛里隐含愤怒，抬手对着那些士兵轻轻弹了弹手指。
“吼——”巴莱索尔一声怒吼，身体半蹲，背后的翅膀豁然张开，一个振翅挺身就冲到了城头上，周围的几位士兵被这头恐怖的怪物所震慑，跌坐在地，托雷被巴莱索尔一把抓起带回到了布里丁身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保持着射击。“快停下，队长被他们抓走了！”尤西弗从地上爬起，大声叫喊着，其余士兵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停止了射击，看着下方那头怪物手中的队长，不知所措。
“想赢得战争？”布里丁走到巴莱索尔身前微微仰头，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带我见你们的将军！”
“好！我这就去通报将军，你……你不要伤害队长！”尤西弗楞了一下，连忙回答道，然后让自己的战友在上方监视这两人，自己则向地面指挥室跑去。
威廉，帝国军队的最高统帅，当初正是他主张对联邦发动战争，他原以为这场战争会很快结束，联邦会在帝国军队的压力下割地求和。谁想加迪沙联邦竟然硬生生坚持了12年，事态发展到这样早已出乎了威廉的预料，不但民间怨声载道，大臣们对他颇有微词，就连帝国的皇帝陛下也开始对他有所不满。这次威廉借着前线支援的名义逃离了帝都瓦尔布尔，来到这前线战场，没想到他来这里打得第一场会战就不顺利，着实晦气！
不久前威廉与克洛文等人在这间指挥室里开展了一场战术讨论会，但最终也没有得出一个有效的方案，威廉无奈遣散了几位将军，此刻正在指挥室中暗自烦恼，却被外面卫兵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威廉将军，第三守备队的尤西弗想要见您！”门口的亲卫敲门报告。
“进来吧。”威廉收敛了思绪，整了整衣领站起来面向门口，等着士兵的来访。
亲卫将人领进来后，行了个军礼退了出去，前来觐见的尤西弗还是第一次进到指挥室，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面前是一张巨大的战术指挥桌，桌子中央的电子沙盘一片黑暗。指挥桌后方就是威廉将军的办公桌，而此时威廉正站在指挥桌与办公桌之间，身后的窗帘拉了一半，阳光照在威廉身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阴影笼罩着面前的士兵。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位帝国的最高统帅，尤西弗心中很是激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威廉的模样：黑红两色的军袍上一只代表帝国的金色雄鹰展翅欲飞，胸前、肩上佩戴着3枚金色的勋章，每一枚都是皇帝陛下亲自授予的，代表了一场巨大的胜利。再往上看，下巴上有一些青色的胡渣，虽然才40多岁，但是过度的忧虑使威廉的两鬓斑白，不短不长的头发被发胶牢牢固定，没有一根脱离而出。
“什么事？士兵！”威廉的声音低沉，他有些不满这位士兵的无端造访，但这份不满被他深藏了起来。
“啊！将军！外面有个怪物……不怕子弹……说要见您……说……说什么帮我们赢得战争！”尤西弗结结巴巴地把事情一口气说了出来，最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队长……队长也被他抓了！”说完这一切后，尤西弗紧张地抬头想看一下将军的反应，正对上威廉深邃、严厉的目光，心中的激动顿时消失殆尽。
“身为一名帝国士兵，你就是如此汇报情况的吗？”威廉背手而立，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个士兵，“难道还要我来教你怎么说话吗！”
尤西弗听到将军的话打了个寒颤，头颅低垂，满脸窘迫羞愧，双手紧紧握拳，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平常的语调把刚才在要塞之外的事又描述了一遍。
威廉皱着眉头听他说完，什么子弹无法伤害、怪物之类的，被自动过滤，只当是这位士兵的夸大其词，这些乡下的土包子见过什么世面？不过威廉对于那位说是给自己带来胜利的人物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你把那两个人带过来吧。”威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始思考等一下见到的会是怎样的两个人。
“是！”尤西弗敬了个军礼，快速转身离开了这间指挥室，在门外背靠着关闭的大门长出了一口气，定了一下心神急忙朝着要塞城墙跑去。
尤西弗出去后，威廉让门口的四个亲卫进来，列站在办公桌两侧，然后把窗帘拉上，室内的灯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威廉整理了一下胸前的勋章与衣领，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好整以暇等待着会面。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威廉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想：我的亲卫什么时候和这些乡下士兵学了一惊一乍的本事？
“咚咚咚。”
“进来。”
指挥室的大门缓缓打开，左右共4个亲卫带着一位头戴兜帽的壮汉走了进来，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奇异的浅紫色
“藏头露尾！”威廉心中不屑的想着，表面却是波澜不惊，但下一刻他的镇定再也无法保持。
一头身形更为高大的怪物紧跟着弯腰走了进来，把后面的亲卫挡在了门口。这头怪物浑身漆黑的鳞甲，身材魁梧如野兽，背部长着一对如同畸形一般的丑陋翅膀，最令人惊悚的是它的面部，竟是一张扭曲的人脸！
威廉在这头怪物进来的瞬间就下意识地把右手搭在了办公桌台面下方的暗格上，里面是一把帝国皇帝赐给他用来防身的手枪，手枪枪托上冰冷的帝国雄鹰让威廉稍微感到一丝安心，当然他表面依旧保持着平静。
“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能帮帝国赢得战争？”威廉把目光从巴莱索尔的身上移到面前将自己容貌隐藏在兜帽中的布里丁身上。
“我当然能给你胜利。”布里丁摘下兜帽，一双金色的眼睛发着隐隐微光直视威廉。
“嘶！”威廉看到布里丁与人类迥然相异的外貌：浅紫色的皮肤，光洁的脑袋上长着五个暗水晶犄角，中间一个最为强壮，两边两个逐个递减。如刀斧削凿的脸颊，方正宽厚的下巴，单薄的袍子被他强壮的身体撑满，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大概40多岁的模样。
威廉忍不住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气，右手进一步握紧桌下的手枪，强装镇定道：“你究竟是什么……”
“我是帮你取得战争胜利之人。”布里丁并不打算和他详细解释什么，即使对方是帝国最高统帅。
“胜利？你要如何帮我取得胜利？”威廉闻言轻蔑一笑，笑他的不自量力，他难道以为凭他身边那头怪物就能帮自己取得战争的胜利了？但嘴角的笑容刚刚展现就无法维持了，因为巴莱索尔手臂上的刀刃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嘭！”一声枪响，威廉在一瞬间从桌下暗格中取出手枪，脚下用力一蹬，借助坐下的椅子的滑动从刀刃下脱离了出去，随后对着这头怪物的脸就是一枪，但是如同之前的士兵所说的一样，这头怪物刀枪不入，威廉的这一枪只在他面颊上擦出一道火花，造成一道白色的擦痕。
“吼——”巴莱索尔发出一声怒吼，威廉的这番行动被当做是对他的挑衅，刀刃一般的前臂向前挥舞，欲杀威廉！
“弗洛索！”布里丁发出制止的指令，却也晚了一步。幸好威廉身手敏捷，一个翻滚躲了过去，身下的那把椅子却没那么幸运了，被巴莱索尔一下劈成两半。
“弗洛索！”布里丁再次用克斯里恩语向巴莱索尔发出了停止的命令，这次因为巴莱索尔的擅自行动而隐含怒气！感受到自己主人愤怒的巴莱索尔立刻停止了进攻，迅速回到布里丁身边。
“将军！”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的亲卫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亲卫上前扶起威廉，其余亲卫立刻举枪对准布里丁与巴莱索尔，同时看向威廉，准备等待他们的将军一声令下就开枪将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射杀。
威廉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被划破的伤口，看了一眼地上被分成两半的座椅，又盯着回到布里丁身边的巴莱索尔看了一会儿，将手枪放到办公桌上，对那些亲卫挥了挥手：“把枪放下吧。”
“是！”几名亲卫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听从威廉的指令放下了武器。
威廉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那头怪物的行动速度极快，如果不是自己时刻戒备着并且反应迅速，再加上对方及时制止了进攻，恐怕无法成功逃脱。现在这头怪物表面上是听从那个怪人的命令停止了行动，但谁知道刚才的行动是否是他授意的？现在唯一清楚的一点是对方并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这次进攻更多是为了威慑自己，但堂堂帝国统帅，又怎会受人威胁？不过从这头怪物目前所表现出的实力来看，或许可以利用他们做点什么……
“你到底是谁？”良久的思索后威廉终于开口，他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隔着战术指挥桌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人”。
“我是克斯里恩的禁卫军首领。”眼前的这个低等生物竟然能够从晶兽的突袭中活下来，布里丁不由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我叫布里丁。”
“布里丁……克斯里恩……”威廉想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名字，而从今天他手下的表现来看，这个叫布里丁的肯定不是什么默默无闻之辈，再结合布里丁与巴莱索尔奇异的外貌，威廉心中早就存在的猜想更加明晰了。但他没有选择深究，而是话题一转道，“你为什么选择帝国？”
“这是你们的荣幸。”布里丁傲视威廉，在他眼里自己身为克斯里恩的禁卫军首领，降临到这个偏远的低等星球上，主动来找对方合作，当然是这群低等生命的荣幸。
“荣幸？你想从帝国这里得到什么？”威廉不再拐弯抹角，因为面前的这位显然也不准备和自己绕圈子。
“我要所有的战争俘虏，两个助手，以及一片不受打扰的区域。”布里丁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场地和助手没有问题，但是俘虏……你想用这些俘虏做什么？”威廉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场地、俘虏、助手，当这三者联系在一起时，事情似乎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关于这件事，将军还是不要知道太多。”布里丁抱起双臂，冷傲回应。
威廉思索了一会儿：“我们可以合作，不过联邦的战俘不可能都给你，最多只能给你三分之一，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你帮我取得胜利的基础上的。”
说到这里威廉顿了一下，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布里丁，深褐色的眼睛里是一位帝国老将的不屈意志， “如果做不到，那你不但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还将承受整个帝国的怒火！”
“可以。”布里丁顿了一下回答道。
“那么我们现在就是合作关系了。”威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想下一场战斗很快就会到来了，布里丁首领，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了！”同时身体微微前倾，手掌向上摊开朝向门口，示意周围的亲卫们将布里丁带出去。
威廉目送布里丁与巴莱索尔离去后收敛笑容，随手从指挥桌下拉出一把椅子坐下，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这次的交易是否正确，那个叫布里丁的和那头可怕怪物的身份、来历，以及刚刚他们提出的要求，种种谜团都在威廉脑海中翻腾。他们是否会成为一场新的灾难，超脱自己的掌控？这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但是身处帝国风口浪尖的威廉没有别的选择，这场战争持续太久了，他帝国统帅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
“布里丁，不论你是什么东西，我都会把你牢牢掌控！” 威廉看着紧闭的大门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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